Little

李泽言/微意识流

  我第一次见到李泽言是在十七岁。

  又或者说,真实的见到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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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蓝色的灯光透过雨点铺一层光在泥泞的路上,汪汪的小潭水里虚晃晃的映出了那些夜晚显得格外黑暗肮脏的角落。

  离这里不远处竟然就是本市最好的大学。

  高拱的校门,锃亮的徽被学子们以优良的成绩,烙印在无数领域的历史或未来强。

  图书馆里灯火彻夜通明,那里是学术,是科技,是未来——与这里截然不同。

  就像是他。

  家里那几摞旧报纸已经被翻破了,一直没找着卖的机会。最顶上那张就印着这张脸。

  李,泽,言。

  她每周都要挑一晚去看看那座大学,然后与旺盛的灯火背离,从暗处曲折蜿蜒的小道里走回家。

  她的脚步和心思简直如蛇一般。扭曲,盘桓。

 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啊,梦想照进现实。

  但是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发泄心底的丑恶不平。把蠢笨,自卑,懒惰晾出晒晒的机会,这会儿还潮了。

  所以这会儿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,潮的湿软的喜恶实在是很难发出尖锐的指责。去指责男人落魄时也一丝不苟的着装,发丝打湿仍不显凌乱,连瞳孔大概都涣散了,一瞥却还留有锐利。

  实在是,连落魄都高人一等。

  她摇摇摆摆,一脚深一脚浅的踏进那泥泞的潭里,撑起男人的手臂,一路踉跄的拖过了这条小路。

  那一身粗劣的酒味实在是惹人不喜。与母亲的哭喊,父亲的毒打接踵而来的是半夜苍白的纸张,倾斜的桌椅。

  破烂的房屋里一片狼藉时,也是这样的酒味。

  她心生恶意,知晓男人醉的怕是一塌糊涂,也从未顾忌,上手便把那颈间系紧的纽扣扯掉。

  扯着男人领带拉折他腰,又借着雨水揉了男人头发个一塌糊涂。

  她想,这样的话和我也没什么区别啊。

  星子被揉碎了,徒留空洞的夜空见证路灯随手抛洒光亮。

  男人的眉睫,发丝,被灌入雨水,湿润成海,霎时映出了一星池的闪耀。

  要不是这潮湿太过恶心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妒恨所致的狂想。

  她把男人推进了那间屋子。

  男人瞬时没在了屋子里的死黑里。

  而她,在灯光下投了长长的影。

  雨还在湿答答的滴。又是一刻的无所遁形。

  原来还是不一样的,她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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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次日,阳光比睡意更早落上眉睫,于是人就醒了。

  他醒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被分尸在几个黑洞,扭曲后再拿给他感受。

  一个破旧,却干净的地方,门后甚至还挂着校服裙,也听到洗漱的声音。

  “你醒了啊?”

  一个女孩从门后蹦跳着出来,极精神,双眼灵动,眼尾上挑,一层隐约晕开的薄红可以看出化了淡妆,狡黠妩媚的像猫,笑容又极明媚。

  “你的衣服晾在外面,饿了的话隔壁有早餐卖,我要换衣服了,麻烦你出去回避一下。”

  恍惚间就被少女推搡着出门了,那随意耷拉在架上的皱巴巴的衬衫所幸没有发出恶臭。

  他后知后觉先前只是半个身子睡在床上,现在双腿酸麻的几乎站不住。

  阳光分割了眼前的世界,他一时头晕目眩,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像是掺杂在日光里的碎片直叫他恶心。

  他在眩晕里挣扎里许久拨通了魏谦的电话,等到午夜清醒时再回忆。

  略过的魏谦震惊的眼光和唠叨,一车的颠簸和几年来从未有过的“旷工”行为。

  唯一清明的竟然是少女出门时回头灿烂的笑容。

  其实看上去一点也不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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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冷硬的线条和颜色如他本人一般,大楼早已用数字造好了框架。

  一波波涌进大楼的人们熟练的分好了群潮,汇进了钢铁大厦的低中高层。

  顶楼的今天如同往常一样,规律,高效。

  几乎要让人遗忘那幅恐怖的画面了。

  魏谦低着头眼前却已出现总裁皱着眉翻看那叠资料的模样。

  当冷汗几乎要浸湿他的头发时,李泽言敲了敲桌子。

  今天他的总裁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,他试图寻找什么端倪。

  那幅总裁苍白的像鬼一样的画面,高级衬衫糟蹋的如同破布一样。

  所有的气势,理智,全都消洱的一干二净的总裁的那个样子。虚弱的就像可以随意摆弄的娃娃,当看到那个少女的时候他几乎以为。

  总裁犯罪了。

  纵欲过度什么的。

  收回可怕的想象对上了那双锐利如鹰隽的眼,他不敢再多想。

  “是的。这位小姐平时在学校里表现的很好,阳光,活泼,师长和同学都很喜欢她。就是成绩不太好,但是也不是因为懒惰的问题。”

  他低下头回答,不敢再做思考。

  实在是,太可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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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周五了。她整个人都瘫倒在床上。

  她拉上了所有的窗帘,一时间所有的光线都被遮挡,这里阴沉的如同未开化的混沌,不给意识一丝存活的空间。

  她几乎又深深的陷入了过往的那无数个夜。

  哭叫,绝望,分裂。

  她写着什么。什么被打碎了。什么闯入了。

  雷鸣,彭庄,血肉的碎裂。

  那个男人举着酒瓶大声的斥骂道,那个女人倒在角落,嚼着劣质的烟草,嘴里鼻腔里喷吐出刺鼻的气息,旁边还烧着几根烟。

  灰蒙蒙的烟雾沉重的像是从八十楼坠落的水泥。

  砰的一片。

  垮了就死了。

  她在惨白的月光下写着什么,纸张苍白,可能是作业。

  桌椅都烂了,但是很干净,她写的很认真。

   这地方太小,分割终是会被打破的。

   当纸张破碎的时候,她歇斯底里的尖叫。

  尖叫声撕破长长的黑夜,是尖细的亡歌,是放出疯子的钥匙,是震碎了眼泪与月光的轰鸣。

  她如同吸毒般剧烈的喘息,发出呼哧的像破风箱一样的省心。

  像自虐一样。

  很爽。

  把月光都叫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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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早晨。从黑暗中醒来。与往常的舒适不同,此刻她竟觉这份黑暗有些沉重。

  她有些烦躁的拉开窗帘,被桌上一道光闪到了眼。

  她拈起那张名片,随地坐下就打过去。

  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

  接通后烦躁的心情让她暴露了些许本质,抢得发言权就沉默了,心底的恶意狂笑着等着对方的无措。

  “我想感谢你。”

  那个一丝不苟的声音叫她的恶意无处发泄,她又烦躁了。

  “再见。”

  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,把名片拿去丢了。

  如果做不到铺天盖地,光就太脆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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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夜晚的时候他来了,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。

  那一晚像是某个光怪陆离的世界,空间把他的脑子扭曲的四分五裂,分割了光和水,徒留那一潭的蓝。

  他又来到了这里。

  果然一点也不乖。

  “你父母呢?”

  “死了。”

  “你养父呢?”

  “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女儿。”

  当他几乎是闯进去时少女又瘫在了床上,手臂抗拒的挡着眼睛,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。

  半小时后少女跟他去到了souvenir。

  “吃东西。”

  暖黄的灯光氤氲在满室,却仿佛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分割开。

  “真好吃……”少女上一秒笑的阳光,下一秒脸色阴沉下来便颓然的趴倒在桌子上“可是我好累。”

  于是她就随意吃着,他们最后来到了那栋别墅。

  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没有开灯。

  少女抓挠着哭喊着剧烈的喘息这挣扎着。

  她眼里划过人间苦难,被糟蹋破碎的泪水沾染了跌破的暗沉。

  颤巍巍的睫羽扇起宇宙飓风,在他心底呼叱而过,也不知怎的击破了他心底监狱的高墙。

  他们的影如同最羸弱瘦长的野兽交缠着,张狠了獠牙也无力咬上。

  少女最终累的脱力了,他们昏睡至天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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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“我要感谢你。”

  他说。

  这个早晨她显得精神了许多。

  “好啊。我要考上那所大学。”

  天真的讥嘲和她眼里的盐是一个味道的,恍惚里他想,竟然有人拿盐水做了果冻,晃悠悠的,一戳就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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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“英语每天至少背一百个单词,我会划给你。数学先做这些……”

  少女凶狠的用利爪刺挠的抓开血肉的表皮“不许用规则对我说教。”她叫嚷。

  那个早晨显得尤其沉重。

  只是过了开头,一切倒也还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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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她也想不到她可以考上大学。他也想不到他会留下她。

  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抓住他说。

  “李泽言,我今晚不想闹了,你哄我睡觉吧。”

  在她生日那晚,他攥着她的腰,看着她穿着那身青涩的衣裙,从裙底窥见柔软的风光。

  他的唇舌挑弄着她的欲望,玫瑰的花蕊吐了蜜,叫整片花园都香甜的不像样。她像只病弱的小猫,细弱的腰被攥住后只能一下一下的被鞭笞。

  他们耸动,他们承受,他们在银浪里叫嚷欢腾。

  那晚是几年来他们第一次没拉上窗帘。

  月光洒在了他头上,眼里,破碎的月亮海是银做的,尽头是金子淬炼的日光。

  他们仿佛某个离经逆俗的童话,用罪恶的语句混乱了规则。

  “把你的光打碎。混上我的规则。”

  “搅一搅,混一混,就是我们的世界了吧。”

  他死也不放开她,喘息着吐出骇俗的疯言。

  李泽言。李泽言。

  最后一块月光从她眼里滴出。

  他们的影子被一同纠葛的映在了墙上。

  “我和你一样了。”

  她尖叫着。

  “夜晚再也没什么会破碎了。”

  她把手搭在了他胸膛。

  就像是树枝允许自己扎根了。

 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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